父亲已经年过七旬了,而且有十几年严重的糖尿病。可是,每年的夏天,他都要买一些甜瓜吃。尽管家人每每屡次劝阻,可是父亲却坚持买。其实他自己吃不多,只是一小块,可是从脸上看出,他有一种满足感。因为他特别喜欢甜瓜,也喜欢吃甜瓜。
我们老家从1982年开始大包干,父亲将约一亩地种了一半芋头一半甜瓜,当年均获得较好的收成。秋天的芋头卖了200多元,夏天的甜瓜卖了300多元。那时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。
父亲有一定的经济头脑,觉得种甜瓜经济效益还不错。于是第二年,父亲将这一亩多地全部种上甜瓜。高考结束,我卷起铺盖从学校回到了家。自认为考得不错,回家后,直接奔到甜瓜地里。父亲正在给甜瓜浇水,见我来了,就招呼我干这干那,根本不提高考的事情。
现在的蔬菜瓜果成熟得早,而那个时候,七月份甜瓜刚刚开始落果,秧上的小黄花争先恐后地绽放。父亲基本上没有离开甜瓜地,甚至连吃饭都在地里的瓜棚里。晚上就更不用说了,就在瓜棚的简陋床上睡觉。
我跟父亲说,反正高考结束,我就在瓜棚值班,看瓜的事就交给我好了。父亲表示同意。于是,我拿着半导体收音机和一两本小说,开始了看瓜的日子。但是,父亲却从不让我晚上住在瓜地里。可能是父亲怕我有什么闪失吧!因为那时有不少偷瓜的。
不过,有一次,父亲卖瓜,很晚没有回来。我一个人呆在瓜棚里。当时有点兴奋,又有点害怕。毕竟没有在野外住过。
天越来越黑,四周渐渐没有了人声,偶尔传过来几声狗吠。野外的地里原来是这样安静、孤独、凄凉甚至有点令人恐惧。偏偏那晚还下起了雨,沙沙响,带来了一丝丝寒意。不知什么时候,我睡着了。
一个炸雷把我从睡梦中惊醒,我见大雨哗哗地下着,周围一片黑暗。我感到孤独,更感到害怕,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一动不动。
忽听父亲在喊我的名字。我一跃而起,见一星微弱的手电筒光芒从地边移过来,起起伏伏。那是父亲过来了,穿着蓑衣,深一脚浅一脚,口中叫着我的名字。
我喉咙一阵发干,眼泪顿时涌出。黑暗中我没有去擦,大声叫了声:“爸……”
父亲说:“你回家睡吧。”
我说:“我和你在一起。”
爷俩挤在一个小床上,默默无语,听着哗哗的雨声,闻着甜瓜的香气……
父亲到现在说起种甜瓜的事情,总是滔滔不绝。每年尝一尝甜瓜的香甜,是在品尝过去的生活,还是现在的生活呢?我想都有吧。
(来源:九州体育-半岛都市报) [编辑: 张珍珍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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